古典小说->歧路灯
民道:“这个令我犯不了,我一向就没在诗上用工夫。却是古文,我却做过几篇,还有一本子语录。小徒们也劝我发刊,适才说刻字匠话,我不知刻一本子费多少工价哩。”张类村道:“是论字的。上年我刻《阴驾文注释》,是八分银一百个字,连句读圈点都包括在内。”惠养民道:“那《阴驾文》刻他做什么?吾儒以辟异端为首务,那《阴鸳文》上有礼佛拜斗的话头,明明是异端了。况且无所为而为之为善,有所为而为之为恶,先图获福,才做阴功,便非无所为而为之善了?”程嵩淑笑道:“老哥进城设教,大约是为束金,未免也是有所为而为的。”惠养民道:“孔门三千、七十,《孟子》上有万章、公孙丑,教学乃圣贤所必做的事,嵩老岂不把此事看坏么?”
恰好谭绍闻出来说道:“天晚了,老师回去罢?”孔耘轩也不肯深留,大家离席起身。惠养民谢扰时说:“耘老果品极佳,恳锡三两个。有个小儿四岁了,回去不给他捎个东西,未免稚子候门,有些索然。”孔耘轩道:“现成,不嫌舍下果子粗糙,愿送些以备公子下茶。”惠养民笑道:“府上内造极佳,甜酥人口即化。只为这个小儿资性颇觉伶俐,每日可念《三字经》七八句,不给他点东西儿,就不念了。来时已承许下他。”
张类村道:“将来自是伟器。”苏霖臣道:“渊源家学,并不烦易子而教,可贺之甚。”孔缵经从后边包了一包儿拿将出来,惠养民道:“两个就够,何用许多。”遂一同送出,惠养民与谭绍闻一齐上车而去。苏霖臣家中有车来接,亦遂同家人而去。
原来惠养民娶的再醮继室生的晚子,心中钟爱,露丑也就不觉了。这正是:从来誉子古人讥,偏是晚弦诞毓奇;明是怜儿因爱母,出乖惹笑更奚辞。
第三十九回 程嵩淑擎酒评知己 惠人也抱子纳妻言
话说孔耘轩与诸友送的惠、谭师弟归去,程嵩淑向张类村道:“类老,咱回去再坐坐罢?”孔耘轩道:“正好。”一同回来,进了客厅。程嵩淑道:“我也要掉句文哩,耘老听着,竟是洗盏更酌,浇浇我的块垒,强似那‘羯鼓解秽’。孔耘轩道:“我知道程兄酒兴尚高,原就想请回来再吃几杯儿。”因命弟缵经另续残酌,又揩抹桌面,点起蜡烛,重新整上酒来。
张类村道:“我陪茶罢。”程嵩淑道:“类老,你先说古人樽酒论文,原是佳事,但座间夹上一个俗物蠢货,倒不如说闲散话儿。你看老惠那个腔儿,满口都是‘诚意正心’岂不厌恶煞人。”张类村道:“论他说的却也都是正经话。”程嵩淑道:“谁说他说的不正经了?朱子