古典小说->歧路灯

咱两个就是亲姊热妹,坐下说话。”王全姑那里肯坐,薛全淑立起身来说:“你不坐,咱就同站着。”用手一按,二人并肩坐下,手挽手儿,说细声话。恰好照在大镜屏中,一个倩服艳妆,一个家常梳拢,斜插两朵珠翠,四位佳人,面面相觑。这个亲爱的柔情,千古没这管妙笔形状出来。可笑不敏谫陋,辜负了好情况也。院中只说是楼内新妇自寻便宜,全姑小心伏侍不敢有违,谁知美合两全,名称其实。两人并坐,爱之中带三分敬意,庄之内又添一段狎情,玉笋握葱指,亲的只是没啥说。

  只听的老樊拍门说道:“来送点心来了。”全姑只得开门。

  老樊道:“关门不开,你们不饿么?”全姑接住点心道:“再泡一壶茶来。”老樊道:“我取茶去,休要上门就是。”

  到了日夕,院中渐渐人影稀疏。将近燃烛,院中人不辨色时,全姑提个小灯笼,引全淑后院路儿。全淑道:“我的路生。”

  全姑道:“扶住我的肩膀。”少刻回来,银烛高烧,巫氏、冰梅并用威小叔儿,齐到新人楼下。新人站立不坐,说未曾庙见,不敢行礼。巫氏道:“用威,请你哥哥来。”篑初到屋,桌上盏碟俱备。巫氏怕礼法不周,催的冰梅、用威齐去,单留全姑伺候。

  将近一更天气,全姑斟酒两让,吃了合卺盏,和了催妆诗。

  全姑要辞别而去,全淑牵住衣襟只是不放。全姑轻轻以手推开,关住楼门而去。这新夫妇之相敬。不过相敬如宾;相爱,不过相爱如友。二更天气,垂流苏压银蒜六字尽之,不敢蹈小说家窠臼也。

  次日,薛太太与薛沄跟的女从男役,来萧墙街送餪。老太太一席,谭黄岩一席,巫亲家母与冰梅一席,新郎一席,女儿点心十二色,共五架食盒。谭宅款待,晚归。犒从赏封,无不如意。

  三日,新郎新妇,本家庙见,又与合家行礼。已毕,往见岳母,礼谓之“反马’,俗谓之“回门’,新夫妇顺便就与抚台大人磕头。厚礼丰币,抚台不受,说道:“我但受乡会朱卷两本,俾老伯之名,得列于齿录履历;我位至抚军,贤侄不为无光。愿族谱贤侄名下刻‘联捷进土’,则丹徒一族并为有光。贤侄勉之。”款待而归。

  篑初夫妇回来,日色尚早,全姑已在楼下伺候。全淑到各楼下,与王氏奶奶、巫氏婆婆、冰梅姨娘,通行了反面之礼。

  回到自己楼下,全姑捧的茶来,全淑笑道:“我还不曾拜你哩。”说着早已万福。全姑放下茶盅,急忙相还。篑初笑道:“好礼,好礼,如何遗下我?”全姑笑道:“大叔在俺两个跟前,无礼多了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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